“河中心”成了全村的笑话
村里人第一次听说老卫要把船开到河中心去,是在去年汛期的饭桌上。当时张寡妇端着碗酸菜汤,笑得差点呛住:“你一把年纪了,还当自己是浪里白条呢?”没人把这话当真——毕竟老木船搁在村口晒了三年,缆绳都被老鼠啃出毛边了。
直到今年开春,有人发现河滩边堆着新鲜柏木板,老卫蹲在那儿用墨斗比画船底弧度,大伙儿才意识到他是动真格的。“修船不是为了摆渡,是要开到河心看云彩”,这话从老卫嘴里冒出来时,连他老伴都把锅铲敲得震天响。
船是活的,河是死的?
老卫造船的法子透着股邪性。别人钉船板要抹防水胶,他偏用麻线蘸桐油塞缝;船篷不用防水布,非寻来二十年前的竹篾帘子。“这条河认得老物件”,他摸着新装的樟木舵柄念叨。最绝的是船头香炉,明明烧的是纸钱灰,却说能镇河神。
- 船身材料:老榆木龙骨+泡过三年的槐树钉
- 动力系统:自制脚踏水轮配竹制传动杆
- 导航设备:挂在桅杆上的铜铃铛
村里王木匠看过直摇头:“你这船开得动,我倒立吃三碗饭!”
七次试航与三个意外
第一次下水就栽进芦苇荡。老卫湿漉漉爬上岸,嘴里还咬着半截没灭的烟:“河底淤泥认得我年轻时的脚板印。”第七次试航更惊险——船在漩涡里打了十三个转,最后卡在废弃桥墩缝里。救人的后生说,老头被捞上来时怀里还抱着指南针,指针正指着河心方向。
最让人后怕的是第三次。船刚离岸就被上游冲下来的枯树撞裂底舱,老卫愣是用裤腰带捆住裂缝,漂出二里地才靠岸。“你们懂个球!”他边舀水边骂,“河里漂的烂木头,比你们这些站着看热闹的都有血性!”
河心藏着什么秘密?
中秋夜那场暴雨来得蹊跷。老卫抄起斗篷就往河边冲,等村民举着手电追过去,只见木船在浪尖上跳得跟受惊的骡子似的。船头香炉的火星子明明灭灭,混着雷声像是和老天爷吵架。第二天晌午,船好好地拴在河心沙洲上,船帮还挂着没褪干净的水藻。
村里开始传闲话:有人说老卫在沙洲埋了祖传宝贝,还有人赌咒发誓看见他在河心烧纸人。真相直到腊月才揭晓——某天凌晨,有人撞见他抱着个铁皮盒子从船上下来,盒子里塞满泛黄的信纸,最上面那张写着“1983年水文观测记录”。
摆渡人成了守河人
如今再去河边,总能看到老卫蹲在船头喂鱼。他不再执着于“开到河中心去”,倒是把船改成了气象观测站。船篷挂着温度计和雨量筒,舱里堆着记录本,连那对铜铃铛都绑上了测风绸带。年轻人都笑他“科学修仙”,只有防汛办的人来过两趟,把老卫三十年的水位记录复印走了。
最近村里接了个文旅项目,说要搞“老船工文化体验”。项目书里白纸黑字写着:“重点开发老卫河心船观测点”。老头听说后,连夜给船刷了层新漆——还是固执地调成了河泥的颜色。
最后的倔强
上周县里派人来装GPS定位,老卫抄起竹篙拦在船头:“我这条船认得北斗星,用不着洋玩意儿!”最后还是村支书出马:“给您配个能录音的罗盘,把河水说话的声儿记下来?”老头这才让开道。如今经过河滩,能听见老式磁带机在船篷里咔嗒响,混着老卫断断续续的嘟囔:“东南风三级,浪高两尺半,比1987年那天还差着点火候......”
参考文献文中提及的水文观测方法参考《地方河道治理实务手册》(2008年版);传统木船建造细节引自《江南造船技艺口述史》访谈记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