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绿叶下的秘密
去年春天翻土时,我曾在月季根部发现半截褪色的蛇蜕。今年五月,当蛇的尾巴还在我的花丛中留下蜿蜒痕迹时,终于亲眼见到那条青灰色的小生灵。它总在清晨露水未干时出现,用尾尖拨开蜀葵叶片,慢悠悠游过沾满花粉的波斯菊。
邻居老张头听说后,扛着铁锹要帮我“除害”,却被我拦下了。那些被蛇尾压弯的紫茉莉,第二天总会倔强地挺得更直;爬满蚜虫的玫瑰丛,自从有了这位访客,虫害竟莫名减少。或许自然界的平衡,本就藏在这样微妙的细节里。
褪去与重生的隐喻
在希腊神话中,衔尾蛇象征永恒轮回;在东方传说里,白蛇为爱情褪去鳞甲。而此刻蛇的尾巴还在我的花丛中划出的曲线,让我想起祖母留下的青瓷罐——罐身缠绕的蛇纹,正是她当年从战火中抢救的陪嫁。
这条花园蛇每次蜕皮都选在香茅草丛。某次暴雨后,我在湿漉漉的草叶间发现透明的蛇蜕,像件被遗弃的玻璃雨衣。有趣的是,两周后同片区域开出了罕见的双色鸢尾。生命的更迭从不是简单的重复,那些看似消失的部分,或许正在酝酿新的可能。
丈量时间的标尺
自从注意到这条蛇,我开始用它的活动规律记录花期。当蛇尾首次扫过洋甘菊时,蓝雪花刚打骨朵;等它盘踞在木香藤下纳凉,第一批栀子已经香得能醉倒蜜蜂。这种生物钟比手机天气推送更精准,连突然的倒春寒都能提前三天预警——那几日它总在正午出来晒太阳。
有回连续阴雨未见蛇踪,正担心是否遭了野猫毒手,却在放晴那天看见它带着另一条花纹不同的同伴出现。两条蛇尾在薄荷丛中交错游动,像极了老式钟表里咬合的齿轮。这让我突然意识到,蛇的尾巴还在我的花丛中划出的,或许正是时间的形状。
危险与温存的界限
七月某个闷热的傍晚,表妹来家玩差点踩到正在蜕皮的蛇。小姑娘的尖叫声中,那截灰扑扑的尾巴慌乱地缩进石缝。但隔天清晨,它照旧出现在浇水壶滴落的水洼旁,仿佛昨夜惊魂只是人类单方面的尴尬。
我开始在花园角落放置浅水盘,盛夏时节还会冰镇几块西瓜。有次透过厨房窗户,竟看见蛇尾卷着片红瓤慢慢拖动。这种保持距离的默契,让我想起三毛在撒哈拉和毒蝎共处的日子——有时候,我们对危险的恐惧,可能比危险本身更可怕。
土地教我的事
现在若有人问起蛇的尾巴还在我的花丛中会不会伤人,我会请他看看那些被蛇粪滋养的绣球花。那些比别家早开半个月的蓝紫色花球,每片花瓣都写着生存智慧:强势的月季用尖刺保护自己,温柔的蛇莓用鲜红果实提醒危险,而这条蛇选择在人类领地边缘安静生存。
霜降前的最后一个周末,蛇尾最后一次扫过开始枯黄的萱草丛。我在它常出没的角落放了把干芦苇,权当告别的礼物。开春后若再见,希望它能认出这个不再大惊小怪的人类——毕竟我们都不过是借住在这片花丛中的短暂访客,区别只在于停留时间的长短。